第一百一十二章 李鸿宾
扶汉讨袁军在米脂县的这一支队伍，领头的就是宋老年。
宋老年不在时候，二把手李鸿宾就负责带队。
李鸿宾是个狠人，他没那么多讲究，什么先礼后兵的，不管那么多，就是一个字：干！
依着他的意思，那就是抢他娘的。
只是他的地位在宋老年之下，而这群弟兄更听宋老年的，所以他也只能按照宋老年的命令在临时营地等着。
米脂的山水让李鸿宾有点困惑。他的老家是平原，没有这样的山。
从河南进入陕西，他算是见到山了。山区的地里状况，作为一个农民，他有了切身的体会。这地方，没庄稼地！
平展的土地太少了。这里的人比自己老家还穷。
直到进入米脂县，看到了一块一块的梯田，李鸿宾才头脑开窍。原来山里还可以这样整土地。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米脂县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办这个事情。
把山地变成楼梯一样的田地，太艰苦了。如果不艰苦，为什么别的地方没有呢？
米脂县的县太爷，到底是个什么人？这让李鸿宾很好奇。
答案很快就来了。
李鸿宾看到远处开过来一辆汽车。汽车，他曾经见过，所以这不会让他惊讶。
他惊讶的是，宋老年正坐在汽车上。
吉普车没棚子，上面做的是谁一眼就能看到。
怎么老大出门一趟，混上这个待遇了。莫非这个车，被他抢回来了？
这样可就太好了。走路多辛苦啊，骑马也累，还是坐汽车舒服。
李鸿宾连忙迎了上去，兄弟们也都跟在他身后。
秦牧把车开到土匪面前停下。
宋老年下了车，对着土匪说道：“弟兄们，我身边这位，是米脂县的县太爷，秦牧。大家问声好。”
土匪们有点糊涂。宋老年什么时候对县太爷这么客气了。之前不都是二话不说就捆了吗。
不过他们也都被米脂县的梯田所困惑，觉得这个县多少有点不一样。现在老大发话，那就问一声好吧。
“县太爷好。”
“县长好。”
“县太爷吉祥。”
“小的给县太爷请安了。”
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出来了。
“嗯，弟兄们，咱们一路走来，从老家来到米脂县，图的是什么？是有口安生饭吃。不瞒大家说，我真是走的有点累了。”
宋老年的话让土匪们一时都陷入了思维混乱。
老大这是怎么了？不是去先礼后兵吗。怎么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你累，我们也累啊。可是家里活不下去，咱们必须向前走啊。
“弟兄们，这个秦县长可了不得。你们看看这山坡上的地。这都是他带着百姓整出来的。这叫梯田。今年都会种上庄稼，秋里就能收粮食。这样的地，米脂县还有许多。”
有心眼活泛的土匪渐渐明白了老大的意思。
“弟兄们，米脂县没有满清，也不听袁世凯的。这里是秦县长一个人说了算。他这里有的是土地，可以让大伙种庄稼，还有工厂，能造好多好好东西。在米脂县，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宋老年说着话，就从车里取下一包又一包的香烟，火柴，随手向着土匪堆里面丢。
精致的香烟和火柴，是这群土匪走遍小半个中国都没见到过的。当然啦，都是秦牧变出来的，二十一世纪产品，现在肯定没有。
糖衣炮弹开路，历来是秦牧打天下的不二法门。
这一群土匪能从河南走到陕西，充分说明这是一伙能人。秦牧并不是看上这群人，要收编了他们。秦牧只是把他们看作好的劳动力。
根据无人机的观察，这一群土匪的人数在一千五百人左右。这样的一支队伍，一水的全是青壮年。这是上好的劳动力。
现在这个时期，人口比后世少的多，而且因为缺吃少穿，战乱不断，劳动力更是稀缺。
秦牧弄出来这么多土地，没有足够劳动力耕种也是白搭。
梯田还不比平原，大型机械无法施展。推土机挖掘机做基建可以，但是收割机这种东西，就不适合在梯田里面运作了。
他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这一千多人，算是送上门来的劳动力，秦牧不打算放走。
眼前这个宋老年，正是秦牧摆出的一招棋子。
真正的宋老年，已经被他关进监狱了。现在这个宋老年，是彭祖变化出来的。
彭祖这一手本事，神乎其技。他不但五官身材衣着变的和宋老年一模样，就连声音都丝毫不差。
秦牧如果不知道底细，都不知道眼前这个宋老年是彭祖变得。这帮土匪更是万万想不到他们面前这个老大是假的。
宋老年在土匪中威望很高。这群土匪，基本上全是农民出身。
不过李鸿宾和一些小头目，都是比较不那么安份的农民。安份的农民即使做了土匪，也混不成头目，全是炮灰。
宋老年的话让绝大部分土匪都产生了期待。那是对安稳生活的渴望，是人的本能。
他们背井离乡跑了这么远，每天不是打仗就是赶路。不抢没吃的，不跑后面有追兵——北洋军还追他们呢。
这样的生活，让他们早就厌烦了，也过够了。他们渴望一份安稳的生活，有一块地能种田，有个破屋子，能遮风挡雨。
突然之间，老大说这样的美好生活就在眼前，就在米脂县，这个秦县长，能把一切都给他们。
这支土匪队伍顿时动了心了。
李鸿宾大感奇怪。怎么宋老年去了一趟米脂县城，回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李鸿宾尽管感到奇怪，他却绝对不可能怀疑眼前的宋老年是假的。这样神奇的事，李鸿宾完全不敢相信，也不曾想到过。
他觉得宋老年肯定是被这个新县长洗脑了。当然这个词他不知道，但是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按后世的网络语言来说，宋老年被米脂的县太爷给忽悠瘸了。
种地有什么好？我特娘的从河南跑到陕西，不是来种地的。我是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随便抢女人的。
打倒袁世凯，我来当**。这才是李鸿宾的真实想法。
当农民！这个概念早就被李鸿宾从脑海里面删除了。
眼见着手下弟兄们大半都动了心。这些人一个个抽着全新的香烟，正一边喷云吐雾，一边满是热烈的看着宋老年和那个县太爷。
局面有点失控啊！
李鸿宾马上大声说道：“老大，你是不是被这个小年轻给骗了。”
他指着秦牧说道：“老大，官府哪有真话。说给咱们地就咱们地？这就是忽悠咱们，骗咱们上当。咱们放下枪，北洋军就会砍了咱们的脑袋。”
李鸿宾回头对着土匪道：“弟兄们，你们谁不怕掉脑袋，就放下枪留在这过日子。老子不拦着。但是老子的枪，谁也拿不走。”
说着话，李鸿宾掏出腰里的手枪，指向秦牧。
宋老年立刻挡在秦牧身前。彭祖当然不怕死了，反正谁也弄不死他。
“干嘛，你要造反吗？放下枪。”彭祖也不知道李鸿宾叫什么，所以只能含糊其辞。
“宋老年，你是不是喝了迷魂汤了。”李鸿宾差点气炸了。他们是一伙的，是兄弟。几千里地走过来，就是陌生人都能成为朋友，何况他们是老乡，是一个锅里吃饭的，这是过命的交情。
现在宋老年不但护着外人，还不给自己面子。这让李鸿宾心里顿时就不满了。
怎么着？你攀上高枝了，看不起我们这群穷兄弟了？
李鸿宾的土匪脾气顿时上来了。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今天非要弄明白一件事。在宋老年眼里，是这个县太爷重要，还是兄弟交情重要。
“宋老年，你敢胳膊肘向外拐。今天，你要是不让开，别怪我不顾多年的兄弟情分。”李鸿宾的枪口对准了彭祖的胸口。
土匪们一时都毛了。
这怎么说的。老大和**，干起来了。
宋老年和李鸿宾，都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相对来说，宋老年比较仁厚，更关心兄弟，而李鸿宾做人更狠，打劫下得去死手。
这俩人都是队伍不可或缺的领导。
没有宋老年，只靠狠劲，他们就变成了纯土匪，杀人为乐，根本走不到这里。
可是如果没有李鸿宾，这支土匪更像农民，没准打劫都办不好，半路就饿死了。
两人如土匪的父母一般，带着这一伙子人转战千里。现在他俩直接起了冲突，土匪们一时都不知道怎么站队才好了。
如果没有宋老年的那番许诺，这些人自然是帮着李鸿宾了。
一个县太爷，怎么能离间我们老大**之间的交情。
可是这个县太爷不同，他给了这群土匪一个全新的希望。在米脂县，他们可以开始过安稳日子，从此不用东躲西藏，被人追着屁股跑，连个安生觉都睡不好。
因为有期待，所以他们对待秦牧的态度就不同了。
否则早有人掏枪把秦牧干掉了。省的因为他让我们闹内讧。
“这位好汉。”秦牧从彭祖身后走了出来，站到李鸿宾面前。
他知道，这时候该自己出场了。
彭祖能演的，就是这么多。他就是个老神仙，多少年不问世事，更是半点理论高度都没有。指望他说出点什么，那是做梦。
“在下秦牧。米脂县的县长。”
“我叫李鸿宾。怎么宋老年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吗。”
“李先生的大名，宋先生自然提到了。可是我之前也没见过李先生，也不知道你就是李鸿宾。”
李鸿宾一听这话，到是很有道理。就是宋老年说有个李鸿宾，这位县太爷也不知道就是自己。
“秦县长，多余的话不用说了。我们扶汉讨袁军，以推翻满清，打倒袁世凯为目的，我们是不会停下斗争的脚步的。”
……
没想到李鸿宾会说出这样一番文邹邹的话。这话，怎么听都好像背书一般。这不是一个农民能说的出来的话。
“李先生，满清已经倒了，不能再一次的推翻，除非你把他又立起来。袁世凯呢，他不在米脂，他在北京。你要打倒袁世凯，应该去向东北走。你走错道了。”
秦牧再一次把土匪置入了语言陷阱。
袁世凯是在北京不假，可是谁说打倒袁世凯一定要去北京呢？在地方上作乱，一样是能给袁世凯带来巨大的压力。
可是秦牧的话，在逻辑上并没有问题。你要打鱼，总要下海，而不是上山吧。
这里秦牧偷换了概念，可是土匪们哪有这么高层次的学问。他们一时都觉得，这个县太爷说的不错。
我们要打袁世凯，跑到陕西来干嘛。
绝大部分土匪是没有任何想法的。他们只是从众，头领带着去哪，就跟着去哪。去哪，干什么，全是上面说了算。
所以说一支没有知识的队伍，是可悲的，是好忽悠的。
这也正是秦牧对自己这支近卫团打不起精神的原因。他们大部分都是文盲，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不过还好，他们都会开挖掘机。
秦牧有时候难免怀疑常升招人的标准，是不是以能不能迅速学会开挖掘机为及格线呢？要不怎么全体近卫团都能操作那些大型机械呢。
李鸿宾完全想不出言语来反驳秦牧。
可是他又觉得秦牧在胡说八道。
这种感觉让他恼火异常。他很想就一枪把秦牧打死。这样一了百了。
只不过秦牧和以前他见过的县太爷都不同。这个人虽然年轻，好像个学生一样，但是他在自己面前，没有半点的恐惧。
李鸿宾是见过学生的。他一路走来，经过大大小小的城市，也到过学堂。
他觉得秦牧好像比学生更高一级。像什么呢？李鸿宾想来想去，发现这个县太爷，好像一个图书管理员。
但是你一个图书管理员在我一个土匪面前神气什么。
学生我也不是没杀过，难道你我就不敢杀了吗。
李鸿宾想到这里，胆量似乎又回来了。
他正要说话，秦牧先开口了。
“我作为米脂的县长，县里所有百姓的安危，都是我要负责的。我可以坦白的告诉大家，只要大家放下枪，以前的事情，就算都过去了。任何人，包括袁世凯大**，都绝不能追究诸位的责任。即使北洋军来了，我替大家挡住。”
“哈哈哈，就凭你这个白面书生，你拿什么抗？”李鸿宾这下自以为抓住了秦牧的痛脚。
北洋军是正规军，这是袁世凯按照德国操典，在天津小站苦心打造的一支现代化军队。
这可以说是中国第一支，目前也是唯一一支的现代化军队。
他们打起土匪来，就跟猎人打兔子一样。要不怎么李鸿宾他们从河南跑到陕西了呢。这都是被打的。
土匪各个有枪，都挡不住北洋军，一个白面书生，小小的一个县太爷，凭什么抵挡北洋军？
“就凭这个！”秦牧微笑的给出了答案。
